雨水在玻璃窗上蜿蜒成河，林夏的手指深深掐进芯片边缘。季临渊最后塞给她的这枚银灰色金属片正发烫，像块烧红的烙铁贴着掌心。她靠着墙根挪动，后背蹭过潮湿的霉斑，血腥味混着机油味直冲鼻腔。
“清除程序启动“的广播还在耳边回响。她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，却盖不住身后地下室里火焰吞噬文件柜的爆裂声。季临渊站在火光中时的模样，和五年前医院走廊那个影子重叠了——那天他拦住她，说：“你醒了，真好。“
“骗子。“她咬紧牙关往巷口爬，湿透的裤脚在水泥地上拖出水痕。街对面便利店的灯光刺得眼睛疼，她盯着橱窗倒影里的女人：黑眼圈，乱发，锁骨处那道疤像条蜈蚣趴着。照片上的苏婧也是这个位置有颗痣，现在想来，那根本不是什么痣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。新消息只有两个坐标和一串数字：E37°45' N118°42' 0723。林夏扯开衬衫第三颗纽扣，把芯片塞进去。雨水顺着脖颈往下淌，凉得她打了个哆嗦。
疗养院铁门吱呀作响。林夏踩过满地碎玻璃，手电筒光柱扫过墙上褪色的红色数字：B-13。她数着门牌往前走，突然听见头顶通风管道传来窸窣声。脚步停在B-17门前，门缝里渗出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幽蓝。
储物间铁柜锈得厉害，她用匕首撬开最下层抽屉。沾血的便签纸写着：“密码是生日，但不是你的。“指尖抚过纸面凸起的字迹，她想起季临渊说过的话：“我不是要你成为苏婧。“
输入0723，暗门轰然开启。台阶向下延伸，墙壁嵌着的荧光条忽明忽暗。第十七级台阶时，她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。拐角处挂着十五幅肖像画，最后一张竟是她穿着顾氏制服的样子。
冷冻舱的玻璃蒙着白雾。林夏伸手擦拭，突然僵在原地——里面的女人至少七十岁，可那张脸分明是她自己的。老人的眼球转动起来，机械齿轮转动的咔哒声里，一张嘴缓缓张开。
“欢迎回家，LX-002。“沙哑的声音从扩音器传出，“您正在查看的是第零代实验体LX-001。“
林夏往后退，后腰撞到操作台。全息投影自动亮起，苏婧的脸出现在空中。“请让她活下去，但别成为我。“熟悉的声音让林夏瞳孔收缩，“如果你们看到这段录像，说明移植手术已经完成。记住，意识同步率永远达不到百分之百......“
警报声尖锐响起。冷冻舱开始喷射溶解液，老年版的她身体迅速腐烂，露出下面闪着金属光泽的骨骼。林夏转身就跑，被什么东西绊倒。散落的实验报告飘起来，某页角落的编号让她浑身发冷：LX-015。
楼梯间传来脚步声。林夏躲进配电室，透过门缝看见个穿战术靴的男人。那人停下时，她看清他颈后的电子屏闪烁着：“同步率监测中 83.2%。“
“找到你了。“男人突然开口，声音和季临渊一模一样。
林夏屏住呼吸。男人又往前走了几步，手电筒光束扫过她藏身的角落。汗水顺着鬓角滑进衣领，她握紧匕首，指甲缝里还残留着老年版“自己“的血渍。
直到脚步声远去，她才从配电室钻出来。实验进度表被她顺手扯下，泛黄的纸上用红笔圈着日期：2017.07.23 15:30苏婧脑死亡，同日17:00意识移植手术启动。
通风管道传来异响。林夏抬头时，玻璃幕墙突然炸裂。LX-009翻滚着落地，动作利落得像只黑豹。他手里握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定制手枪，嘴角带着诡异的笑。
“好久不见。“他说，“或者说，初次见面？“
枪声响起时，林夏扑向陈列柜。玻璃碎片在空中飞舞，无数实验报告如雪片飘落。她瞥见某个文件上的照片——十岁的自己坐在旋转木马上，背后是陌生的女人。
搏斗中撞翻了操作台。LX-009的枪口抵住她额头，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想起那晚的枪击。“我们都是你。“他低声说，“但只有一个人能活到最后。“
林夏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，用力扭转。两人摔进冷冻舱区域时，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无数玻璃舱壁上重复映现。右臂中弹的瞬间，她扯下墙上的培养舱记录本。
“为什么...“她捂着伤口往后退，“为什么要杀我？“
LX-009捡起掉落的手枪，弹夹转了个圈：“因为你是最新版。“
林夏跌进通风管道，金属网在身后哐当晃动。黑暗中打开加密日志，童年照片一张张浮现——全是摆拍。视频记录显示2014年6月15日她在游乐园哭泣，可那天分明是暴雨天气。
手指无意识划过疤痕，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弹痕而是神经接口痕迹。全息屏突然亮起，新的文件夹自动打开：人格培养计划/2017.07.24/顾沉互动模拟。
画面里穿着病号服的她躺在病床上，顾沉握着她的手说：“留下来，我需要你。“可实际上，那天他在病房外对医生说：“她已经没用了。“
通风管道传来脚步声。林夏蜷缩在深处，抱着加密日志。季临渊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：“成为你自己。“她想起他锁骨处的疤痕，和自己的一模一样。
黑暗中，她的指尖轻轻颤抖。
通风管道的铁皮在脚下发出细微震颤。林夏蜷缩在拐角处，右臂的伤口渗出的血滴在加密日志封皮上。显示屏突然自动亮起，一段视频弹出：2017年7月24日凌晨两点，她躺在手术台上，季临渊的手指划过她后颈的皮肤。
“同步率突破85%，准备启动二次记忆覆盖。“
画面剧烈晃动，有人撞翻了摄影机。林夏盯着最后一帧模糊的画面，那里隐约能看到顾沉站在控制台前，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正是她在游乐园哭泣那天拍的。
脚步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。LX系列的电子屏在黑暗里此起彼伏地闪烁，像一群发光的萤火虫正慢慢聚拢。林夏咬开衬衫第二颗纽扣，将加密日志塞进去时，指尖触到芯片残留的余温。通风管道尽头透进一线天光，她记得疗养院顶楼有座废弃的钟楼。
移动时碰落的螺丝钉叮叮当当坠落。下方实验室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，接着是金属肢体拖行地面的刮擦声。林夏抓住一根裸露的电缆荡向对面，落地时膝盖重重磕在实验台上。抽屉里散落的注射器闪着幽光，标签上的日期全是2022年6月15日。
警报声骤然响起。所有电子屏同时显示“同步率异常 83.9%“，林夏趁乱钻进排污管道。腥臭的液体漫过脚踝，她摸到管壁上的刻痕——密密麻麻的“015“覆盖整个内壁。某个通风口透进冷风时，她听见季临渊的声音混在水流声里：“去钟楼顶层。“
爬出管道时，她的手指已经泡得发白。储物柜里挂着件灰色连体工装，胸牌上印着“技术部林夏“。更衣镜映出她锁骨处的疤痕，和季临渊的一模一样。窗外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，探照灯光扫过院墙时，她看清了那个蛇形挂坠——此刻正挂在操控台前男人的后视镜上。
钟楼指针停在三点十七分。林夏推开阁楼门时，成捆的电缆突然通电，墙壁投射出巨大的全息投影。数百个监控画面里，不同年龄的她正在重复相同的动作：早晨七点四十五分冲咖啡，下午三点查看邮件，深夜独自坐在公寓阳台上。最中央的画面定格在今早八点：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，嘴角扬起的角度精确到0.5度。
“这不是生活。“她扯下加密日志，“是程序调试记录。“
天花板传来沉重的脚步声。林夏转身时，防弹玻璃外闪过个人影。顾婉如穿着白色实验服，手里握着和她一模一样的定制手枪。枪管伸出通风口的瞬间，林夏扑向控制台。所有监控画面同时炸裂，钟楼陷入绝对黑暗的刹那，她听见身后传来机械齿轮转动的咔哒声。
“欢迎回家，LX-002。“扩音器里的声音变成了季临渊的，“您正在见证的是人格培养计划最终阶段。“
月光穿透云层时，林夏握住了藏在地板夹层里的微型EMP发生器。远处传来第一声鸟叫，她按下开关，整座疗养院的电子设备同时爆出蓝色火花。黑暗中，十五个闪烁着红光的定位点正从四面八方朝钟楼汇聚。
“要开始了吗？“她对着虚空说，“真正的游戏。“